翻阅古诗词,你会发现有一缕缕情丝,从《诗经》出发,窜起春秋战国、三国两晋,唐诗宋词……她的名字叫诗愁。
愁,从造字结构分析,“心”放一个“秋”。而“秋”又是把“禾”靠近“火”。这三个字组在一起,不愁才怪!心是指人的思想情绪。把曾经活了一年的“禾”一把“火”烧了,文人能不闹情绪吗?
先一把抓来白居易吧,瞧这名字,房子紧张,白居白住,容易吗?要搁现在,住在京城,楼市嗷嗷上涨,白居易指不定愁诗刚写不几行,就愁死了!你看他听了一曲琵琶就泪湿青衫呢。虽然诗中不见愁字,写愁不见愁,处处都“溅”愁。愁“溅”在弦上,“溅”在泪中,足见写愁之高手!再看《长相思》:“汴水流,泗水流,流到瓜洲古渡头,吴山点点愁。思悠悠,恨悠悠,恨到归时方始休,月明人倚楼。”这个愁有长度也有宽度,流水是愁,满山是愁……
刘禹锡的《竹枝词》:“山桃红花满枝头,蜀江春水拍山流,花红易衰似郎意,水流无限似侬愁。”用暂短的春愁比喻郎哥的离别之意。流水多长,愁丝就有多长啊!春天花繁叶茂,可惜花易落。读者耳熟能详的《黄鹤楼》,连诗仙李白都服崔颢了:“故人已乘黄鹤去,此地空余黄鹤楼。黄鹤一去不复返,白云千载空悠悠。晴川历历汉阳树,芳草萋萋鹦鹉洲。日暮乡关何处是?烟波江上使人愁。”乡愁啊比江长比水深,诗人在追问人的乡关究竟在何方?是人出生的所在地吗?是母亲孕育孩子的子宫吗?是人死后坟墓的终极地吗?我们经常去千古文人的精神故乡顶礼膜拜,然而我们的故乡又在哪?
再看李白的愁:“白发三千丈,缘愁是个长。”意在夸张“愁”的长度。“……世间行乐亦如此,古来万事东流水。别君去兮何时还……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,使我不得开心颜。”《梦游天姥吟留别》中亦无“愁”字。但他把愁散在山山水水啊!他的愁是大愁而大仇,同是李氏后代,他家遭受巨大的打击,他太有才了,一心要为李氏江山出力,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。可惜他是文人,仗剑走天涯,拜师学艺也只会个三脚猫的功夫,长诗《侠客行》倒是流传下来了。他的愁很复杂,那真是“剪不断,理还乱……”
宋朝的李清照挥舞“剪子”,剪剪落下的都是愁啊,且看她的《一剪梅》:“红藕香残玉簟秋,轻解罗裳,独上兰舟。云中谁寄锦书来,雁字回时,月满西楼。花自飘零水自流,一种相思,两处闲愁。此情无计可消除,才下眉头,却上心头。”夫妻离别的相思愁,愁得多美啊!想爱人,从美丽的荷花上能看到香残,仰望云中,渴望鸿雁捎书。月上中天,夜不能寐。由落花和流水,想到我想的人啊此时此景正在想我。这相思愁写得空前绝后。李清照的“只恐双溪舴艋舟,载不动,许多愁。”“……守着窗儿,独自怎生得黑!梧桐灵兼细雨,到黄昏、点点滴滴。这次第,怎一个愁字了得!”此“愁”非彼“愁”,有点惨。国愁,晚年的孤独愁,国破家亡人渐衰,独守空房挨天黑,不想走向绝境才会“寻寻觅觅”到头来还是落得“冷冷清清,凄凄惨惨”。
秦观的《千千岁》:“……春去也,飞红万点愁如海。”《江城子》“韶华不为少年留……便做春江都是泪,流不尽,许多愁。”他的春愁,暗示着对生命的眷恋之愁,劝己也是劝人都要好好珍惜少年的美好时光。他纵然知道谁也活不到“千千岁”,然而他的诗词却能……
古人的愁跟现代没有半点儿联系,是当时的背景让他们产生离恨愁,相思愁,去国愁,战乱愁,人生愁……那些剪不断的千古愁丝被历史的风吹来吹去,在夜空对着半轮月亮呜呜咽咽,溅落一曲曲忧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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